夜阑风雨

昆仑镜

           第六章

“你说什么呢？！”魏无羡看着聂珏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，有听着他说江家被屠是咎由自取，当时攻上前去。

　　

　　蓝蘅拉住想要上前的金晏，冲他摇了摇头，让金晏稍安勿躁，继续看下去。

　　

　　聂珏自幼习武，天资卓越，师承顾子占，天下第一刀客，平素又有温凛金晏这等早已名扬天下的长辈陪练，即使年岁尚幼，但是对上魏无羡却是稳占上风的，几个回合之后，一掌就把魏无羡打回了江家那边，甚至都没有拔刀。

　　

　　“你欺人太甚！”魏无羡粗粗喘了几口气，看着依旧是贵气矜傲的聂珏，眼中是愤怒，也有一些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嫉妒。

　　

　　“聂公子，你说这话确实是有些过分了。”蓝曦臣看着又要打起来的两人，连忙上前调解。

　　

　　“阁下是？”聂珏看着蓝曦臣，心里大概明白了。

　　

　　“在下姑苏蓝曦臣。”

　　

　　聂珏回头看了一眼金晏和蓝蘅等人，又看了一眼眼前的蓝曦臣和他身后尽皆一副古板严苛神情的蓝家人。

　　

　　“过分，那就请蓝公子说出我哪里过分了，我说的难道不是实情吗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当然不是，”江晚吟站了出来，“分明是他们温家嚣张跋扈，蛮横无理，借题发挥，故意寻衅，强要我们江家俯首称臣的。”

　　

　　聂珏看着义愤填膺的江家众人，显然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，全然把莲花坞之劫怪在了温家身上，而身在江家阵营之中的魏无羡，居然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。

　　

　　“好，那我们就来看看，你们江家遭此一劫，是不是咎由自取。”聂珏懒得在和他们争论口舌之快，只是把江家自取灭亡的举动一一说来。

　　

　　“虞夫人，”聂珏看着江家那边一直对他怒目而视的虞紫鸢，“刚刚水镜之中您不是已经说了，那位魏公子只会给你们江家惹祸吗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难道我说错了吗，”虞紫鸢瞪着被围在中间的魏无羡，“江家的灭门不就是因为他吗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三娘子。”江枫眠把魏无羡护在身后，看着虞紫鸢的样子，像是又要争吵起来。

　　

　　“好，”聂珏趁着江枫眠和虞紫鸢还没吵起来，“既然虞夫人已经知道了魏无羡他会闯祸，会连累江家，那又为什么，还要放他出来，让他去温家，去闯祸呢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那，那是因为……”

　　

　　“还有，魏公子你只是为了给温晁温公子难堪，就出言冒犯温家先祖，如此行为，不易于给江家招祸，说句难听点的话，”聂珏看着江家一众人，“你也不过就是个家仆之子，得了几分主人家的赏识，难道就真以为自己可以僭越于嫡长子之上不成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闭嘴！闭嘴！”魏无羡抽出身边的佩剑随便，直接攻了上去。

　　

　　聂珏看着好像已经气急疯癫的魏无羡，当下也无心与他纠缠，只是又将他打回江家地界。

　　

　　“江宗主，虞夫人，”聂珏整了整衣袖，“我刚刚话还没说完，你们江家的首徒一上来就打人，如果这就是你们江家的修养，在下还真是领教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聂公子，阿羡他是这个意思，他，他只是一时气愤而已，而且聂公子也不该出言侮辱阿羡是家仆之子的。”江厌离又出来护着魏无羡了。

　　

　　“这就是侮辱了，我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而已，”聂珏是当真被这个江厌离给气笑了，“而且我还没有说完呢。魏公子你被救回了江家，不仅没有第一时间赶紧告诉虞夫人，江宗主你这暮溪山的所作所为，让江家早做防范，居然还状若无事的和江家弟子继续玩闹，如此行径，就算说你是故意想要江家覆灭，也不算冤枉了你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魏婴！”江晚吟听完聂珏的话，已经冷静了下来，仔细一思考，发现确实如聂珏所言，江家覆灭，大部分原因确实是和魏无羡有关。

　　

　　“江澄，江澄，”魏无羡有些狼狈的躲闪着江晚吟的攻击，“你先停手，停手！”

　　

　　“阿澄。”还是江枫眠呵斥住了江晚吟的举动。

　　

　　“怎么，江宗主到了这个时候还有护着他吗，别忘了，”虞紫鸢把江晚吟推到江枫眠眼前，“这个才是你儿子，莲花坞未来的主人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那个，”聂珏感受着大家又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，他觉得自己今天还真是大出风头了，“虞夫人，虽然江家覆灭基本上是因为那位魏公子，但是也未必和你没关系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聂家的小子，”虞紫鸢这话一出口，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是聂珏，但也有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聂明玦，“你这话什么意思，温家人都打到家门口了，难道还要我忍气吞声吗！”

　　

　　“那难道为了逞一时之快，而让整个江家陪葬便是明智之举吗，明明可以暂时忍让一步，以保全家族，然后在徐徐图之。可是非要为了一时意气，而大打出手，然后让江家近千条人命，为您的冲动而陪葬，虞夫人此举可配得上江家主母这个身份。而且虞夫人刚刚水镜之中，开口闭口就是温狗，反倒是温逐流温公子礼数周全，而且还保全了你紫蜘蛛身后的体面。”

　　

　　虞紫鸢听完聂珏的一番话，当下就怒火中烧，手中的紫电立刻就劈了过去，然后就和刚刚水镜之中一样，被一个人徒手拦截了下来。

　　

　　“让开！”虞紫鸢看着挡在聂珏身前的金晏，虽然对他徒手拦下紫电而意外，但还是立刻又严声喝道。

　　

　　“虞夫人，”金晏当真是要被虞紫鸢这幅样子给气笑了，但面上还是那副温和模样，只是眼中多了压着的怒火，“你当着我这个舅舅的面，对我外甥动粗，怕是有些不合规矩吧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你家这个晚辈实在是不懂规矩，我替你管教一番有何不可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不必，”金晏难得变了变脸色，手中骤然松开紫电，虞紫鸢一时不慎，退后好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，“我自己的外甥，自己平日里都舍得对他如何严厉，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来管教。”

　　

　　温若寒看够了这一场好戏，看着护着聂珏的金晏那副冷厉高傲的神情，又想起刚刚聂珏的话，这两个人实在是合他胃口。至于江家，温若寒眼中的轻蔑不屑之色明显，即使没有温家，也早晚都会亡在江枫眠的手中。

　　

　　“说得好。”

　　

　　温若寒一开口，仙门百家顿时就安静了。

　　

　　“江家，”温若寒在江家门生恐惧的目光中，“紫蜘蛛，江宗主，我记下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那个，”突然出现的声音在原本落针可闻的广场之上听的不要太清楚，“诸位可以给我们解释一下，这是那儿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金晏和聂珏等人回身，又有些人来了，不过旁人蓝蘅和李姝瑾顾不上，只看着那两个容貌几斤一样的持枪少年。

　　

　　“大哥，嫂嫂。”即使已经是名扬天下的镇国将军，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疾鹰将军，在看着自己的兄嫂之时，好像仍是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将军。

　　

　　“启仁，”蓝蘅看着较之以往更显稳重的蓝蕴，一时千言万语哽在喉咙之中，“这些年，辛苦你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大哥说的什么话，”蓝蕴红着眼睛，侧头叫来怔愣在一边的蓝涣蓝湛，“涣哥儿，湛哥儿，快过来。”

　　

　　蓝涣还好，蓝蘅和李姝瑾战死沙场之时，他虽也年幼，但还是模模糊糊的记着一些事情的，当下看着自己的父母，顿时眼眶就和蓝蕴一样有些发红。

　　

　　“爹，娘。”蓝涣此时也不要什么蓝家公子的体面了，立刻就扑进了蓝蘅的怀里。

　　

　　“湛哥儿。”李姝瑾看着呆立在一旁的蓝湛，对待这个小儿子，李姝瑾是觉得亏欠的，她死的时候，蓝湛还只是个尚在襁褓的婴孩，她甚至都没有怎么见过他，和他说说话。

　　

　　蓝湛看着蓝蘅和李姝瑾，此刻他心里一时也不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，只是委屈思念，幻想成真的恍惚，一瞬间尽皆涌了上来。

　　

　　蓝湛一直在想自己的父母，大胤赫赫威名的狡狐将军和女孙策，到底应该是怎样的人，他仰慕着，向往着他们，他从身边所有人的讲述里去描绘他想象之中的父母，此刻多年所思所想，骤然成真，蓝湛反而有些胆怯了。

　　

　　“叫不出来就别叫了，”蓝蘅看着蓝湛几番嚅动的嘴唇，但始终没开口的样子，知道蓝湛还是叫不出一声爹娘，“没事的，本就是我们对不住你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对，不想叫咱们就不叫，不叫，是我们对不起你，”李姝瑾此刻手足无措的样子那还有半分昔日战场之上的英姿飒爽，“我的湛哥儿，是爹娘对不起你。”

　　

　　李姝瑾看着蓝湛的容貌，明明和蓝涣并非是双生子，但是二人的容貌却极为相像，只不过眉眼之间略有差别，蓝涣更像自己，多了几分温柔安静，蓝湛更像他父亲，更有几分英武坚毅。

　　

　　“我能，抱抱你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娘。”听到李姝瑾这么小心翼翼的语气，蓝湛终于忍不住了，直接上前抱住了李姝瑾。

　　

　　蓝家这边正是生死重逢，感人至深，相较之下江家这边却是有些过于安静了。

　　

　　江厌离和江澄姐弟，规规矩矩的给江青和江虞紫鸢行了个礼，就到一旁去找温凛和跟他们一起出现在这的魏婴了。

　　

　　“金先生。”

　　

　　魏婴看着蓝家那边的久别重逢，又看了看江家那边一如既往的安静冷漠，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都不太合适，所以就跟着温凛一同来了金晏聂珏这边。

　　

　　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
　　

　　聂珏和温凛魏婴他们解释了一遍这里的事情，然后又说了他们来之前自己刚刚在水镜之中看到的影像。

　　

　　“有趣。”温凛看了看天上的两面水镜，确如聂珏所说，既然水镜之上可以预示此间的未来，那是不是也可以预示他们那边的呢。

　　

　　等蓝蘅他们都整理好情绪之后，又都听身边人说了这里的事情，代表大胤发那面水镜，果然又有了动静。

　　

　　“选一个吧，想看谁的？”

　　

　　水镜之中出现的还是刚刚的那几副画像，只不过其中少了一个蓝蘅而已。

　　

　　“我想看江叔的。”蓝湛第一个说话。

　　

　　“我也想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那舅舅就选江叔的吧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我其实也挺好奇江侯爷的。”

　　

　　显然蓝湛的建议很符合聂珏他们小辈的心思，蓝涣聂珏魏婴等人都表示想看，而江厌离和江澄则在一边没说话，也没反对就是了。

　　

　　“那就看我的吧。”

　　

　　得了江青本人的同意，早就兴致勃勃的温凛直接一道内力冲着水镜而去，选中了江青的画像。